我跟阿萬的單挑,很快地就傳遍了全班。
        「幹!李豬頭你超屌的!」
        隔天,在我帶著像貓熊的黑眼圈,加上腫得跟蓮霧一樣大的鼻子到學校的路上,不只一個人對著我豎起大拇指。
        沒辦法,阿萬在我們班上可是名符其實的小霸王。平常大家不要說是惹他,連在路上都設法閃他閃得遠遠的。從來只有他扁人扁到對方求饒,從來還沒個人可以讓他掛彩。跟我去趟單挑,卻弄到他跟我一樣眼睛像個熊貓的回來,這還是第一次。
        只不過,雖然班上同學給了許多欽佩的眼神,我們兩個還是免不了要挨老練一頓罵。


        「你們兩個搞什麼!」老練一大早就把我跟阿萬兩個叫去,劈頭就罵。「平常要你們安靜守秩序你們不會,逞凶鬥狠你們倒是很行阿!」
        「陳福萬你很多次了,今天這樣我是不怎麼意外。李裕恆你搞什麼?嫌自己太久沒被我處罰,很懷念是吧?」
        「我今天如果不好好處罰你們兩個,往後班上同學只怕都拿你們當榜樣。而且連李裕恆你也一起,更會讓班上同學認為他們這樣做也沒什麼關係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你們兩個,看起來是精力太過旺盛是吧!兩個給我舉著椅子去操場青蛙跳!十圈!沒有跳完不准回來!不要想給我摸魚,我從導師辦公室這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。快去!」
        看吧!我早就說過,老練是被封為我們學校處罰學生最有「創意」的老師。青蛙跳就青蛙跳,十圈就十圈,還得舉張椅子是什麼鬼!特別是前一天我跟阿萬才打到精疲力竭,現在全身上下都還在酸痛,要這樣蛙跳十圈,根本就是要我的命!
        「幹!李豬頭都你害的啦!」阿萬邊跳邊氣喘吁吁。「馬的你不要這麼唱秋,根本就不會有事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靠北!你……你自己找單挑的……還怪我喔!」阿萬都跳到有點喘了,被打得更慘的我,當然只能上氣不接下氣。
        「幹!還頂嘴,你是不是還想再來一次啊!」
        「再……再來一次……就再來……再來一次阿,誰……誰怕你……阿?」
        我相信,這時候要是有人在我們旁邊聽到我們這段對話,一定會覺得我們有病!都已經跳到快虛脫了,還硬要鬥嘴。
        好不容易,跳了快一個半小時,我們兩個都雙腳發抖的拎著椅子,慢慢的走回教室。
        「你們兩個,還敢繼續這樣亂搞嗎?」坐在講台前的老練,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們兩個。
        「不……不……不敢了……」一邊調整著呼吸的我們,異口同聲的回答。靠!打完架還得被這樣操,誰敢阿?
        回到座位上,還沒坐下,我就又感受到昨天下午那股冷冽的殺氣。偷偷的回過頭,卻正好看到林佳吟瞪著我。老天啊!她那眼神,冰冷得比起那天的阿萬還讓我害怕。
        「這……這個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今……今天小考……妳唸完了嗎?」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這個……聽說今天補習……要交作業,妳寫完了嗎?」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哎呀……你那本『肯定自己』我看得差不多了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就這樣,林佳吟對我試圖開的話題,完全當作沒聽到。每次只要我有轉頭,她就用那冰冷的眼神瞪著我。除此之外,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。
        好吧!不講話就不講話,我也不想繼續這樣自討沒趣。只不過,從後面這樣傳過來的低氣壓,倒是讓我一整天都覺得很不對勁。
        好不容易捱到第八堂,正當我想著今天一整天的鳥事可以有個完結,晚上可以回家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……
        「唉唷!」
        「嗯?李裕恆阿,老師知道現在快下課了你很興奮,但是還是要專心聽老師解這道數學題目,段考會考阿……」我們的數學老師方中平,推了推他的老花眼鏡,慢條斯理的說道。
        好險!這次不是老練,不然我又要挨一頓罵了。
        「幹嘛啦!」我轉過頭,小小聲地說。「一整天都不理我,現在幹嘛戳我啊?」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」林佳吟還是那個死樣子,瞪著我,不回應。
        奇怪了,難不成剛剛那下是我的幻覺?
        正當我搖頭苦笑,轉回頭面向黑板的時候,我的背上又是一陣刺痛。而且這次林佳吟可過分了,不只戳一下,一戳就是五下。
        「痛啊!」當她戳到第五下的時候,我再也受不了了,哀號了出來。
        開玩笑,平常那一下兩下的皮肉痛我都還可以忍,她這樣一直戳,還一次比一次大力,我看我都快流血了吧!
        「李裕恆阿,老師的話你都不聽了嗎?」方老師這次可不高興了,轉頭瞪著我。
        我除了對他抱以苦笑,我還能幹嘛呢?總不能跟他說是林佳吟戳我吧?
        「噹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幸好,當方中平老師瞪著我,還想講些什麼的時候,下課的鐘聲響起。方老師嘆了口氣,搖搖頭,就這麼的走出了教室。
        「欸我說林佳吟你幹什麼啊?」看到老師離開,我回過頭就對她抱怨。「妳平常戳我我也就不跟你計較了,可是你這樣一直戳一直戳,很痛好不好!」
        「你也知道痛?」
        「廢話,都快被妳戳到流血了吧我想。」我使盡力氣,伸手揉著被她戳痛的地方。可惡!戳我就算了,還給我戳在那個我最碰不到的……
        「我還以為,你這人不會怕痛的。」林佳吟白了我一眼,口氣還是很冷。「昨天跟陳福萬打到滿地都是血也沒看你吭一聲,你真的會怕痛?」
        哎唷喂阿,我的姑奶奶,你還真的在跟我計較這個喔?
        「欸,你怎麼還在講這件事情啊?」我不好意思地搔搔頭。「我又不是故意的,這……這……這是男人之間的溝通方式,哎呀妳女生妳不懂啦!」
        「是,我是不懂。」大概是又生氣了,林佳吟的聲音也開始大了起來。「我不懂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好好講,我不懂為什麼除了暴力以外,你們就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問題。我不懂為什麼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停停停!」看到林佳吟聲音又有越來越大的趨勢,我趕忙打斷她。「好啦好啦!我錯了行不行?不要越講越大聲啦,妳看其他同學都在看我們了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其他同學在看又怎樣?」林佳吟還是氣呼呼的,但是音量已經減小些了。「我還巴不得好好『宣揚』一下你光榮的事蹟呢!男生不是都覺得身上有點疤比較帥嗎?」
        「我又不是因為覺得身上有疤比較帥,才去赴那個約的。」被林佳吟一直念阿念,我總覺得想辯解一下。「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萬在氣頭上,有的時候我們男生就是這樣,言語表達不清楚的時候,就只好用行動來表示阿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所以就一定要打架?」
        「倒不是這樣講。」我搔搔頭。「而是,有的時候你不會這樣嗎?當看對方不順眼的時候,不管他講什麼你只會越聽越氣,根本不想要聽對方解釋什麼鬼的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嗯哼,所以?」
        「所以有的時候,就需要一點方式發洩自己的情緒嘛!」我邊說邊伸手揉著我的背。「像是妳這樣啊!」
        「我又怎樣了?」林佳吟歪著頭看著我,表情已經沒那麼冷淡了。
        「就是,因為很火大,就拼命拿自動筆戳我啊……」我拿張衛生紙去揉我那個被戳的位置,靠北!果然流血了!
        「我……我……我哪有火大?」林佳吟大概沒料到我會把她扯進來,不但結結巴巴,臉還紅通通的。
        「妳最好是沒有啦!」我邊笑著,邊把那張沾了血的衛生紙扔在她面前。「妳看吧,真的流血了!」
        「我……我說沒有,就是沒有!」大概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窘境,林佳吟板起了臉。「我……我只是……我只是為了要讓你知道『痛』是什麼感覺,所……所以……所以才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是是是!妳說了算妳說了算!」我邊敷衍著她,邊轉頭收拾我的東西。「幸好我皮堅肉厚,這點小傷還不至於讓我受不了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你……真的不痛嗎?」大概是看到我流血了讓她有點嚇到,林佳吟的語氣變得溫柔了點。「需不需要幫你貼個OK繃?」
        「不用了啦!」我好不容易收拾好書包,站起身來看著她。「真要給妳貼個OK繃,晚上洗澡我還得想辦法把它撕掉,多麻煩阿!反正也只是流一點血,過一會兒就沒事了吧!」
        「真的……不用?」
        「嗯!」
        「那好。」大概是已經確定我沒事,林佳吟笑了笑。「既然你沒事了,那我們應該要來討論一下賠償事宜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啊?沒有那麼嚴重吧!」今天是怎麼,太陽打西邊出來還是天空下紅雨了?只不過戳了我幾下,什麼賠償不賠償的?
        「有喔!這件事情真的很嚴重。」林佳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,站起身來,仰頭看著我。「這一定要賠償的,不然我心裡面會很不好受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妳在說什麼啊?不需要這樣吧?」
        「一定要!我說要就是要!今天發生這種事情,怎麼可以不賠償一下?」
        挖咧!這林佳吟葫蘆裡面在賣甚麼藥啊?剛剛還兇巴巴的,不過就是看到把我戳到流血了,就嚷嚷著說要賠我?說真的,這實在很不合她的個性。
        「好啦好啦!」我看了看手錶,補習快遲到了。「賠償什麼的妳說了算,我都可以啦!決定好以後跟我講一聲就好了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你真的都沒有意見?」看我急著走出教室,林佳吟伸手拉住我。「別讓你自己的權益損失了喔!」
        「我是要有什麼意見?」我笑了笑。「我根本就覺得妳不用這麼客氣說要賠償我啊,平常妳這樣今天突然這麼客氣,很奇怪耶。所以要怎樣妳決定就好啦!」
        「真的?」林佳吟看著我,臉上開始露出我熟悉的那股,詭異的笑容。
        「不……不然妳想要怎樣?」看到她這表情,我倒也開始擔心了。這傢伙古靈精怪,還是問個清楚比較安全。
        「不想怎樣啊,反正……」林佳吟像是想確定什麼似的看著我。「你說過,賠償的細節交給我想,對吧!」
        「嗯啊!怎麼了?」
        「那……」林佳吟臉上再次浮現了那詭異的笑容。「那,我很想看『星際終結者』,你OK嗎?」
        星際終結者,聽說是一部描述外星人侵略地球的故事。最近好一陣子沒好看的電影了,這部片光是預告所播放的那個大場面,就很讓人期待。說真的,雖然這種片的劇情很容易預期,但是美國人一向有本事把場面拍得很精采。
        反正,既然林佳吟破天荒地要請客,就算是看大爛片,我也沒什麼意見。
        「好啊!那部我也蠻想看的。」我聳聳肩,邊說邊跟林佳吟一起走出了教室。「細節就你決定吧,我是無所謂啦,反正你要請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欸……李豬頭,你好像搞錯一件事情耶!」
        「啊?」
        「這個所謂的賠償阿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怎樣?」
        「是說,因為你呢,昨天答應我的事情你根本沒做到。今天呢,又講一堆歪理讓我生氣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所以?」
        「所以,為了你讓我死了很多腦細胞這件事情……」林佳吟突然跨了兩步站到我面前,笑著抬頭看著我。「這是『你』要賠償『我』的精神損失喔!」
        「什麼東西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「既然你剛剛都答應得這麼爽快,那麼,就順便連買票這件事情,都讓你解決囉!我決定看星期天下午三點的那場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欸!我說林佳吟,有人凹人是這種凹法的嗎?何況妳說妳心靈受創,我還被妳戳到流血了耶!就算不是妳補償我,好歹是我們兩個打平吧?

<<待續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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